沿袭前一年总体向上趋势,今年以来,欧元区经济继续缓步增长,第一季度GDP环比增长0.1%,同比增长1.3%,从增幅上看,数据虽然没有特别惊艳,但一季度经济却是在去年同期较高基数效应之上展开的,因此对于欧元区而言也实属不易。鉴于此,欧盟委员会的春季经济预测报告将2023年欧元区的经济增长预期上调至1.1%,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推出的最新一轮《世界经济展望》报告也预计欧元区今年经济增长可达到0.8%。
采购经理人指数(PMI)既可以记录行业的库存变动状况,更能反映出新订单指数的增减程度,国际上往往采用综合PMI、制造业PMI和服务业PMI三大指标来分析一国现实经济活跃度与判断未来增长态势。最新数据显示,欧元区5月份制造业PMI为44.6,环比出现回落并创下三年来的新低,但与此同时,5月的服务业PMI却跳至55.9,远高于50的荣枯线。受此影响,欧元区5月PMI综合指数站上53.3的高位。看得出,欧元区制造业与服务业的修复存在着结构性不平衡现象,而综合PMI较大尺度维持在荣枯线之上,体现出欧元区整体经济具有一定的韧性。
受到服务业吸收劳动力增加的影响 ,欧元区就业市场展现出了较为良好的势头。在一季度季调后就业人数环比增长0.6%的基础上,4月份欧元区的失业率降至6.5%,为欧盟统计局开始编制该数据以来的最低点位。从绝对失业人数看,欧元区失业人口已从今年1月的1129万人锐减到4月份的1100万人。按照欧盟委员会的预测,今年欧元区的就业市场可实现0.5%增长率目标。但值得关注的是,最新公布的5月欧元区就业预期指数(EEI)出现了明显下跌,这种结果主要是由企业吸收劳动力的边际能力递减、劳动力在疫后各行业之间谋求再分配的状况所造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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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货膨胀方面,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,欧元区5月调和CPI同比增长6.1%,环比下降0.9%,不过,剔除能源、食品、酒精和烟草价格的欧元区核心调和CPI依然同比增升5.5%,继续保持先前强势。数据表明,俄乌冲突以来,素有“欧洲天然气价格风向标”之称的荷兰TTF天然气期货价格一度飙升至345欧元/兆瓦时的历史最高峰值,但如今只有28.5欧元/兆瓦时,创出两年来的最低水平。能源通胀压力的显著缓解带动制造业部门成本价格的大幅下降,且降幅创出过去7年来最大,由此带动CPI明显回落。
但是,服务业的率先繁荣与加速扩张以及由此带来的就业率提高贡献了CPI上涨的40%,从而也让CPI得以维持着较高的读数,而且接下来欧元区很可能遭遇工资-价格上涨的螺旋。一方面,欧元区劳动力市场可持续坚挺,供给侧要求提高工资以抵消生活成本上升的声音会变得越来越强烈,其中服务领域的工资上涨诉求最为显著,由此便会进一步推动物价上涨;另一方面,欧元区成员国多为高福利国家,其劳动力参与率(劳动力/适龄劳动人口)在发达经济体中一直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平,劳动力市场总体偏紧,完全不会出现如同美国那样菲利普斯曲线走平的现象,相反充分就业与通货膨胀同向走高与斜率向上变陡的概率更高,加之核心CPI的威胁作祟,综合因素决定了欧元区通货膨胀具有持久性和顽固性。按照欧盟委员会的最新预测,今年欧元区的通胀率为5.8%,核心通胀率为6.1%。
值得关注的是,在欧元区成员国阵营中,德国历来被奉为经济增长的“模范生”,只是这一良久的大好形象在今年第一季度被无情颠覆。最新数据显示,德国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环比下降0.3%,之前的2022年第四季度经调整后的GDP终值环比下滑0.5%,连续两个季度的下降,意味着德国经济陷入技术性衰退。横向比较看,德国第一季度的经济增长明显逊于欧元区其他成员,动态审视,IMF预计德国今年将出现0.1%的经济萎缩,大大落后于0.9%的欧元区经济总体增速。
作为欧洲最大、最重要的经济体,德国经济的萎缩必然也会对欧元区的产业链、汇率等产生严重影响。从产业链角度来看,德国一方面是整个欧盟的“制造中心”,德国汽车、化工、机械及电子电气等行业尤其是汽车产业链遍布欧洲;另一方面,德国又是整个欧元区的“消费重心”,庞大的进口额使德国充当了“最终消费者”的角色,并扮演着域内贸易的主要驱动力。因此,只要德国经济前景灰暗,欧元区的天空就会罩上阴影。
回过头看,虽然欧元区第一季度经济增长环比小幅扬升,但也是与去年第四季度完全持平,而论同比增幅,首季GDP读数还要比前一季度少0.6个百分点。即便是像欧盟委员会所预测的欧元区今年会实现1.1%的增长率,相比去年也要低2.4个百分点,由此可见,欧元区的经济复苏动能其实并不十分强劲,而动态观察,除了制造业疲软、通胀生态顽固以及德国经济收缩三重现实负面力量的钳制外,欧元区经济增长接下来还会面临许多变数。
首先,货币收缩可能进一步压制经济回升的力度。欧洲央行过去一年中八度加息,利率累计升幅400个基点,且针对目前通胀仍然顽固以及后续受到工资-价格螺旋推动而可能再度走高的风险,欧央行内部选择继续加息的声量占据了主导。对此,欧洲央行也在半年度金融稳定报告中发出警告称,利率上升正在考验家庭、企业、政府和房地产市场的韧性,这使得市场容易受到无序调整的影响。欧洲央行数据显示,受到连续加息的压制,欧元区收紧贷款条件的银行比例已达12年来的最高水平,4月欧元区M2创下了过往13年的最低同比增速,一旦继续加息,就意味着企业与家庭获得的信贷成本更高,便利性更差,结果势必令投资与消费进一步放缓,从而增加欧元区经济的下沉风险。
其次,银行业风险可能加剧经济波折的程度。虽然在资本状况、资产质量以及流动性等方面欧洲银行比美国银行稳健一些,但百年历史的瑞士信贷破产却同样给欧洲银行业敲响了警钟。根据欧洲央行的数据,截至今年3月的五个月内,储户从欧元区各银行取走了超过2000亿欧元的存款,原本流动性趋紧的环境下银行压力因此陡增。另外,欧洲央行的最新金融报告发现,从银行资产和负债来看,风险敞口都集中在欧元区最大的13家银行。报告指出,最大的风险是影子银行从银行提取资金,这些债务占了传统银行全部债务的13%。如果影子对银行稳定性失去信心,就可能发生资金大规模逃逸的结果,并给欧元区经济造成超预期的冲击。
再次,主权债务可能提升经济回升的难度。虽然目前欧元区公共债务的整体负债率只有95%,却远超欧盟划定的60%警戒线,并且希腊、意大利、西班牙、法国以及葡萄牙的债务比重分别达到178.8%、144.4%、113.2%、111.6%和113.9%,尤其是意大利政府债务余额更是升至2.79万亿欧元的历史新高。另外,欧元区一般政府债务未偿还余额的剩余期限为8.07年,远高于过去十年的均值6.95年,同时高利率作用之下政府偿债成本巨增,穆迪为此将2023年欧元区主权债务评级展望调整为负面。主权债务风险显然成为了悬在欧元区头上的一把“达摩克利斯之剑”,处理不好将极大地压扁经济回升的空间,甚至构成反向掣肘。
最后,制造业外迁可能延缓经济回升的进度。制造业是欧元区经济的基石,贡献了近20%的GDP和超3000万个工作岗位,而且德国、法国等老牌工业化国家在汽车、航空、电气等高端制造领域位居世界前列,彰显出了不凡的国际竞争实力。但受到俄乌冲突影响,天然气、电力等能源价格的飙升以及劳动力价格的上涨极大提高了经营成本,同时高通胀也压制了市场需求,本土化难以度日的情景下,欧元区制造业企业纷纷外迁,制造业空心化问题加剧,如果这一趋势得不到控制,欧元区经济恐怕还会遭到更刺骨的剥皮抽筋之痛。(作者为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)